赤城 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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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鬼]【⇖⇘⇗⇙的世界】相遇(上)

※蒸汽朋克PARO


蒸气工业革命至今约三百多年历史。
最初蒸气工业用于少数政府直营工厂的零件製造;应用于替采矿工人或遭逢意外的民众等等不直接影响身体运作机能的义肢。当政府发现若大量採用蒸气工业能从中获得更大利润时,他们採取解僱大量劳工,直接利用蒸气机械取代人力的工厂作业。


如此效应下,一位中产阶级出身的年轻男人率领与他有同样想法的夥伴们与劳工对政府提出强烈抗议。


『政府若没有完善配套措施,这些人民都将沦为奴隸或任其自生自灭!』


然而政府并未聽从男人的请求,双方产生多次激烈肢體冲突。最後一次武力镇压中,政府研发的机械武器攻击抗议民众,如同獠牙利爪般的长臂撕裂肉身,哀嚎、鲜血、碎骨与四处散落的内脏腥红地绘成一幅可称之为『炼狱』的画作。领导革命的年轻男人胸口严重受创、倒地抽搐无法爬起,零星黨羽见状一哄而散,随后政府蒐集满地的尸体当众焚烧四天三夜,连丁点骨头残渣都不剩。


这场血腥革命以失败告终,率领众人的精神领袖名为——


*


「白泽唸作……Shirazawa吗?」男孩阅读图书馆借来的旧报纸上的汉字微微蹙起眉头。


城市里发生过的事离这边太过遥远,这个男孩帮忙替图书馆员牧羊的代价,便是图书馆里边的书籍杂志与陈年旧报纸随他自由借出翻阅。这份报纸他已经阅读上百次了,即便只有文字叙述,他也能在脑中描绘一个男人领头的英勇身姿。


聪明的年轻男人;勇敢的年轻男人——悲剧性的年轻男人。


男孩从口袋掏出一隻幾乎全黑带酒红边的钢笔,里头的墨水材质特殊,写下的字过段时间便会消失,可作为恶作剧的道具,或是与朋友间遊玩时的秘密书信内容,他在树叶上涂鸦想像中的白泽先生,乐此不疲。不经意瞥向村落的方向,不自然的橘红吸引他的目光。


……火灾?放置羊群自由活动,三步并作两步往村子方向奔去。


「怎么会、发生了什么?」
无情大火烧毁每栋矮房,隔壁的邻居、图书馆、村长家,所见之处无一不燃烧熊熊烈火!


「有人在吗!在的话请回答我!」


他来回穿梭没有看见任何村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闪躲倒塌的碎木瓦墙,男孩呼喊村落里脑中所能想到的名字,跑到双腿痠痛、喉咙乾渴也无人回应。


「这里还有一隻。」


“嚓”地,身后传来不属于自己的脚步声。本能地感受到敌意,男孩猛然回头,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站在他背后,厚实的手往男孩后颈劈下!从脖子后方感到麻痺整个脑袋的力道,痛得他顿时双眼昏花、应声倒下。失去意识前,他聽见陌生老人的声音狡狯地说道。


喔呀,这个孩子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


当男孩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在一辆行驶中的黑臭大马车里,右手连身体正被击昏他的高大男人粗鲁地提到半空中,满是抓伤刀痕的粗壮手臂夹只酷似从前村里有新的小羊小牛诞生、老农夫会拿来的编号枪,虽然形状很像,但有些不同。


他要做什么……?
很快地男孩的疑问获得解答,经改造的编号枪不断往自己的耳朵逼近。他要替他编号?像牲畜那样?开什么玩笑!男孩不願屈就,他的左手抓住拎起他的臂膀,双脚开始胡乱往男人身上踢去。不反抗倒还好,乱动之下,“喀恰”一声,尖锐如钉的枪口不偏不倚穿透耳垂。


——呜……


疼痛。
燃烧的疼痛!
左耳感觉炙热、灼烧!
未曾有过的痛楚从那一点迅速蔓延,彷彿生物顺血管生根寄生持续爬往头部与侧颈。枪身的另端喷出蒸气,沸点的温度凝聚在枪口,给予商品所谓的编号。男孩的手尝试摀住耳朵,碰觸到编号牌又是一阵蚀骨的剧痛。


「呸!打歪了。」
男人啐口唾液,将挣扎扭动的男孩一把往车边摔,走往下个『人形商品』。这个商品有著女性的模样,她见疼痛呕吐、像只蟲匍匐在地的男孩,尖叫地想拖著脚镣逃跑,此举动引起整个马车里其他两个人形商品的躁动,高大男人一拳灌进她的腹部,并捏住她喷出胃液的嘴巴。


「再尖叫就钉舌头。」
显而易见他的恐吓没有效果,於是他也兌现他的恐吓,将编号打在她的柔软舌头上。顿时鲜血直流,痛得她四肢痛苦挣扎,最後唏哩呼噜的秽物从她裙里滑落大腿,她便抽搐几下没了气息。高大男人不耐烦地将坏掉的商品拋出车外,转往下个人形商品。


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商品都是成年女子的模样,在看到被扔出马车的凄惨尸体下场,她们虽然害怕,也只得乖乖地让他在耳朵钉编号。灼热、疼痛、尖叫——男人没有理会她们的求饶,拋下哀嚎的商品继续往马车内其他商品走去。画作的外包装、花瓶的固定支架、装有稀奇蟲类的玻璃罐塑胶盖,他无一遗漏地钉上编号。


工作一轮后,壮汉返回人形商品所在,将承受不住蒸气高温及编号牌特殊机关造成的疼痛而死去的女性尸体随手往车外丟。当他拎起男孩时,意外发现这孩子竟然还活着,并恶狠狠地瞪着他。这个眼神令他感到十分不快,於是他再次举起编号枪,往那孩子的耳骨打进正确位置的编号。


这次,男孩倔强地咬牙忍下切肉碎骨的剧痛。


男孩试图破坏他身边的物品,因此老人不知从哪边拿来一个铁笼将他扔进去。四肢安上手铐脚镣的男孩拒绝吃食老人递来的一团灰白的泥状食物,高大男人便狠揍他肚子一顿,从车里抓过餵食牲畜的灌食器,撬开男孩的嘴巴直接灌入。未曾嚐过的腥臭穿过食道、喉咙,不顾男孩吞嚥不及的反呕,男人让他连同喷出的胃液灌下。


他的生活就在拒绝饮食、挨揍、灌食、拒绝饮食循环中度过。除他之外另个耳骨有著『04』编号的女性也活了下来。男孩从女人苍白颤抖的双唇得知自己耳骨的编号为『46』,第一次打错的号码则为『02』。他们每天早上都会和彼此打招呼,聊些不著边际的事,昏暗空间里他看不清她散乱长发遮掩的脸,只知道她常常难过绝望地哭了出来。


某天早晨她没有回应他的招呼,午餐的餵食时间一到,如预料般地她被扔出马车。马车门打开的瞬间,他瞥见骨瘦如柴的身形撞击地面滚动几圈,暴露在豔阳高照的地面。他抿起唇,心裡默念『愿您的灵魂安息。』而后他乖顺地进食那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泥状物,耐心等待逃跑的机会。


不见天日的黝黑马车载着老人、高大男人与男孩及满车奇珍异品。


——缓缓驶向他所未知的城市。


*


年轻男人替自己沏壺热茶,翘著腿坐在单人沙发椅上,轻松地用手掌撑住自己的侧头。金黄晨曦穿过玻璃窗照映於他细致如偶的皮肤,他一头香软的乌黑发丝,细长上扬的凤眼尾端带着湿润的弯月型嫣红,唇边总是挟带随身的笑意。


这天他收到张电报,内容简单地註明时间、地点、进入拍卖场前需告知门房的暗号,以及最重要的商品项目。


「我看看我看看……」男人目光迅速略过电报内容,和前几次一样不外乎是些画作、邮票、高级金属制的餐具,然而此次压轴商品吸引他的注意「欸?居然是幼鬼吗!」


稀有人种鬼族鲜少出现在拍卖会中,鬼族强悍、结实、拥有智力,普通情况下非常难捕捉。同时因为很有力气、健康与长壽,各方面作为奴隸都非常诱人。或许想吸引更多买家前往参与竞标,电报中特別提及该名幼鬼长得精緻可爱,若想将其当成特別玩具也十分適合。


他微颔首,稍微陷入沉思。


「这个时间点太刚好了。」


男人滑起美丽笑容,看了下左腕的蒸气气压表,他拔掉链接左胸的蒸气管。俐落地起身,在脑中描绘那名幼鬼的模样,立刻开心地出门找认识的服装店张罗几件可爱童装。


——心情真是好极了。


*


男孩独坐在漆黑的空间里,更严格来说,是坐在布帘后方。当他被马车送到这个异地时,陌生老人与一名穿著西装的胖男人谈过之后,高大男人如拎小鸡般将他带进这个像表演舞台的地方。为防他逃跑,手铐与脚镣中间另外加了条铁鍊让他无法迈步奔走。


他倚靠在铁笼边,工作人员不停从他身边搬走与他一起到来的其他商品,布幕后方一声声出价;主持人一槌槌敲定价格,啊……这是拍卖场呢,充满金钱及腐烂的臭味。整天没有进食,连水都没得喝,旅途仅有的食物也是那吸哩呼噜分辨不出本体是什么的泥水。


吸吐混浊污秽的空气,他被架著带出布幕。


「喔?」压轴商品被带上拍卖台时,年轻男人不禁讚叹地发了声。
那孩子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漂亮可爱许多,虽然可能眼睛不适应会场的亮度而稍微瞇起,但不影响其中的光彩;鬼族独特的尖耳钉了两枚编号牌,负责编号的人到底在搞什么啊!散落披肩的黑色长发;额头稀有的独角,再再都让年轻男人心动不已。


起标价为一亿元卡崔斯币。
贵宾们疯狂喊价,很快地价格便炒到六亿卡崔斯币,主持人询问是否还有贵宾要出价时,年轻男人瞇起眼睛举起他的手。


——十亿。


「先生,请问您刚才的出价,是喊十亿元吗?」这个开价使得主持有些诧异。
「是啊。」被点名的男人摊手「我认为这孩子值得我花这笔钱买下,不行吗?」


由于他喊出十亿的高价,其他买家考虑了价格也纷纷放弃继续喊价。
幼鬼慵懒地抬起视线,得标的是位戴着蒸气面具、又像防毒面罩的高瘦男人。那男人从高脚椅站起,一袭笔挺的卡其色连身大衣,他轻松愉快地像个胜利者般抬头挺胸地走近拍卖台,抽出钢笔迅速地簽下支票递给拍卖会主持人。交易完成,主持人执起解钉枪除去幼鬼尖耳的编号牌,打开手铐与脚镣的锁头。


“就是现在!”幼鬼抓準时机,往高瘦男人腿边撞去,试图撞开他逃走。


可这男人即使被他以全身的力气撞击也纹风不动,反倒他因连日下来没有好好走动的双腿而无力倒地。『啧!』幼鬼挣扎地想爬起身,见状主持人从拍卖桌执起驯服野兽的马鞭,毫不留情地往幼鬼方向搧去。


啪——!地。
空气彷彿凝结清脆声响那刻,像张照片般久久都没有人动一下。幼鬼睁开本能闭起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卡其色大衣背影挡在他与马鞭的中间,那男人伸出手臂替他接住那一鞭。没有想到情况会如此展开,拍卖主持也吓呆了。


「我说你啊,都已经收下我的支票了……」年轻男人开口,尽管鼻部以下藏在面罩里,也能从语气感受他的笑意「能不能请你——別对我的东西动手动脚?」


他脱下大衣盖在那孩子削瘦的身子上,弯身将幼鬼打横抱起,哼着歌开心地步出拍卖会场。


*


「那个……」
「嗯?」
男人抱著幼鬼开心地往自宅走去,他的步伐轻快,微弯起的眼眸不难想像面罩下方是多满意的微笑。他紧紧地将幼鬼搂在怀里,左胸的炙热透过衬衫带给那孩子无法忽视的温暖。但他必须逃,那男人似乎明白他的意图,拥紧瘦弱的肩膀及双膝,幼鬼完全无法挣脱。


「別急,我知道你想逃。」男人低头对上幼鬼的眼睛「至少先吃饱换套新衣,这个样子逃脱也太醒目了。」


啊?这男人真是个怪人!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毕竟我也砸了十亿把你带出来嘛。」男人目光移回道路。
「……」幼鬼抿唇,他没有漏看男人左手臂方才替他挡下的衬衫位置渗出一道血痕。


「……是丁(Chou)。」
「蝶(Chou)吗?很適合你。」


男人在独立別墅前放下他刚买来的活商品,掏出钥匙开门后再度抱起他进屋。打从第一眼看到这孩子,男人就知道他这趟旅途受了许多苦。饥饿消瘦的脸颊与身体;双腿没有萎缩却无法施力,表示有段时间没有好好行走;手臂、嘴唇大大小小新旧的瘀青,破烂的衣服下说不定还有更多。


从现在起不同了,自己会好好爱护这孩子。
只要这孩子願意,他能将自己的所有都与其分享。


最後男人放那孩子在餐桌边,端上预先加热好的浓汤和料理,并坐在餐桌的对面脱下面罩。是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拥有极好的教养,他优雅地喝着汤,执起刀叉切开牛排。注意到幼鬼没有动刀叉,男人想起什么似地拉张椅子坐在幼鬼身旁。


「別那么警戒,我没下毒。」年轻男人拿起丁面前的汤匙,舀了一匙汤放进自己嘴里,并用同一个汤匙再舀勺汤稍微吹凉,递向幼鬼的嘴边「来,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热气蒸腾散发浓郁奶香,接连几天没有一顿像样的食物,这个香味实在非常吸引他。况且眼前这个男人也吃过了、同样的食物;同根汤匙,只吃几口应该不打紧,况且肚子饿得很。抱持这样的想法,幼鬼张嘴饮下热汤,从未嚐过的美味迸发舌尖,让他捨不得地慢慢吞下肚。


见他乖乖喝下汤,男人放心地笑了。
接连餵好几口,年轻男人放下汤匙,切小块牛排放进嘴里,证明牛排也没有问题,他再切小块送入丁的小嘴中。


柔软多汁的肉块下肚,很香、很甜,以及——反胃。


「呜呕——」
突如其来的恶心感从牛肉落入胃袋时倏地冲出,浓汤和咀嚼过后的肉伴随胃酸喷得衣服与头发都是,更糟糕地连年轻男人质料甚好的白衬衫也沾染秽物。


「真的非常抱歉。」丁捂著嘴,竟糟蹋別人好意。
「……」男人沉下脸,从椅子站起身并将丁扛起。


会挨揍?他要带我去哪裡?
趁现在逃走?挣脱他的手立刻逃走吧!


丁开始扭动身体,尝试摆脱男人手臂的束缚,男人可不吃这套,他打开某个房间,带着丁进入房间后锁门。充满暧昧模糊的蒸气,男人轻轻地把丁放在小矮凳上。浴缸水龙头流洩出冒著白烟的热水;浴缸边放满整排的洗发乳、沐浴乳。


男人自顾自地解开弄脏的衬衫,丁怔怔地看著他,男人精壮的侧腹各有三个如眼睛形状的艷红图腾。发现丁没有脱衣服,男人眨了眨眼,蹲下身抚摸他的头与他平视。


「穿著脏衣服很不舒服吧?快脱下来,我去拿新衣服,应该合你的尺寸。饭等下再吃,我再煮些比较好入口的。」男人丝毫没有生气,温柔轻声。
「劳您费心了,您不需要这么作,弄脏您的衣服很抱歉……」丁认真地注视男人,聽见这个小大人说的话,男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先洗干净再说,吃饱了我们再谈谈吧。


男人步出浴室,目送他的背影离开,丁脱下脏衣服。现阶段自己的腿还不太能正常行走,都怪那时被关在笼子里,这时候即使想走也只会被抓回来,不如等脚恢復了再趁黑离开。丁舀起热水冲洗头发洗去秽物,这时笑瞇瞇的男人探身进来。


「吶、你喜欢淡绿色还是粉红色呢……咦?」


话说到一半便停止,男人的视线停留在丁双腿间,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他揉揉双眼,再仔细看了看。为什么、那边有那东西——?


「欸?那个、你是男、男的吗?」他花好半天才组合成完整字句。
「……是的。」干净的水滴滑落发尾,带走充满反胃腥味的秽物。
「男孩?」
「是的。」


看来这男人似乎误会些什么,他捧在手臂的两件衣服都有轻飘飘的蝴蝶结下摆,十之八九是洋装。脑袋一片混乱的男人尽全力仔细回忆电报内容,的确没有说明幼鬼的性別,这孩子确实十分可爱,电报内容属实,不过那名字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蝶』(Chou)吗?」男人在半空用手指勾勒蝴蝶的形状。
「是丁(Chou)。」男孩同样以手指写了个汉字『丁』给男人看。


真是场各种巧合的美丽误会。
男人大叹口气,搁置手边的小洋装走到丁面前。


「居然有这种事,算了,也罢。」男人牵起笑容,替丁搓揉头发。
「您不生气吗?您其实是想买女孩子吧」?丁面无表情地询问他。


男人摇头,选择将话语藏进微笑里。


「等下吃完饭就早点休息,」男人瞥瞥左腕的表「今天你我都累了。」
「……是。」丁冲干净发丝与身体的泡沫,等脚恢復他就离开这里。


丁洗完澡时,男人搀扶他再度到餐桌边,桌子已经打扫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碗用浓汤製成的粥。男人表示饭量放的少,配合丁的身体,这阵子他都会煮比较容易消化的食物。


「……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从拍卖场时的举动到现在的照顾这怎地都不像对待奴隸的方式。
「嗯?」对于他的问句,男人稍微睁大丹凤眼「这个嘛……即使现在说给你聽,你大概也聽不懂。」


或许有机会,我能好好说给你聽。
也许总有一天,我能完全放下身上的负累。


若有一天,你能——


「请问该如何称呼您呢?」丁放下汤匙,他已经扫完整碗热粥了。
「是呢……」心情愉悅地瞇起细长双眼,唇角左右拉开完美弧线。


——我的名字,叫作九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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